自打通过二宫的抗生素故事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善良这么有正义感（虽然二宫反驳说那是只能看到当下的局限性和不负责任的同情心，不过大野决定当做没听见）之后，大野每次跟着绘里上下学时都要把手机调成时刻准备报警的状态。

可惜并没有什么意外的展开能让大野有用武之地，绘里每天上下学的样子实在太普通了，完全没跟什么可疑的人有过接触，搞的大野和二宫也跟着无聊起来，只能在路上争论争论“吃冰棍儿应该从上边撕还是下边撕”、“小便之后到底需不需要洗手”之类没营养的问题来杀时间。

转眼又到了周日。

今天只有大野一个人出来遛狗，因为今天是二宫的“每月一日”。

说到二宫的“每月一日”，大野觉得这大概也能算是沙坑事务所的一个传说了，虽然他知道这种事就算发到官推上估计也不会有人感兴趣。每个月到了这一天，二宫都会消失一整天。有时候还能赶在晚饭前回来，有时候干脆半夜才回来。刚开始大野还半开玩笑地问过你是不是来那个了又不好意思告诉我，二宫就说是啊是啊不过因为我是男的所以只要一天就好大叔你就不用担心了。

今天是个难得没太阳又不热的好天气，大野醒的很早，不过二宫出门更早。

起来之后随便煎了个蛋，大野看着门边趴着的前一天被老板送过来的黑背决定今天干脆早点出门遛狗吧。往常都是等二宫起了才能出门，二宫起床气又重，大野和黑背都不敢提前叫醒他。

大野牵着黑背沿着花坛遛弯儿，黑背终于不用一直吐着舌头一副可怜相了，欢脱得很，到处招惹小狗玩儿。附近住家来这个公园遛狗的不少，不过大多都是吉娃娃这样的小型犬，大概跟小孩儿多也有关系吧。

正说着小孩儿，大野忽然好像在秋千附近看见了熟悉的红发卡。

再仔细一看，那不就是绘里吗。

绘里正跟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坐在秋千上边晃悠边聊天，大野在绘里周围搜索着，果然在不远处的长椅上看到了正在低头看书的川畑太太。

本想上去打个招呼，转念一想如果被绘里认识了可就糟了，以后再跟踪时就容易暴露了，于是还是牵着黑背稍稍走远了一点。

虽然大野和二宫周日来这个公园遛狗已经很久了，不过大概都是快中午才出来的缘故，从不知道原来周日早上有这么多小孩儿在公园里玩儿，看样子绘里也是其中之一。也许是瞅准了小孩儿多的时机，附近糖果店的店员还会穿着玩偶服来做宣传，发发新产品的试吃装或者优惠券之类的东西，专给小孩儿发，小孩儿就一脸期待地拿着去找大人要买。

绘里也从一只兔子玩偶手里拿到了包装十分诱人的优惠券，一脸兴奋地对着兔子大喊“熊熊！”

大野以为自己听错了，转眼又看绘里跟小伙伴们开心地叫着“熊熊又给我好东西了！”小伙伴们竟然也跟着附和，最逗的是那只被叫成“熊熊”的兔子竟然也不反驳，还一副挺开心的样子围着绘里转，大野心想难道现在的小学都是这么描述兔子的？

“那是一只叫熊熊的兔子。”

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大野转头一看才发现川田太太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边，“绘里就喜欢瞎起名字。不过没想到能在这儿遇到大野先生。”

跟川畑太太解释了一番自己正在帮人遛狗之后，大野又稍微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一是怕说久了绘里会注意到这边，二也是实在没什么可汇报的进展，总觉得在川畑太太面前直不起腰来。还是早点回去给黑背喂食比较实在。

接下来的几周里，大野和二宫依旧持续着早晚跟踪的日子，也依旧毫无进展。大野甚至想过是不是他俩早就被卖药组织负责接头的人发现了，所以对方才一直按兵不动。趁着俩人正在帮附近一户老人家修剪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时，大野偷偷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二宫。

“黑帮片儿看多了吧你。”二宫一脸鄙视地把刚拔出来的杂草扔到了大野头上。

“干吗别闹，我很严肃的啊。”大野掸掉了头上的草，反倒觉得头上包着毛巾的二宫看起来颇有几分像黑帮里的小弟了。

“是是是，你最严肃，那我们接下来是要暗中埋伏？诱蛇出洞？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这都什么跟什么……我是很认真的在——”

正说着，大野那尖利的“You are my 嫂嫂~”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来电不是别人，正是川畑太太。

“我是沙坑便利屋的大野，”大野边接起电话边跟二宫打眼色，做了个川畑的口型，“啊……这样，方便方便，好，……好的，没问题，那明天见。”

“又说让明天去家里一趟。”大野一脸不解地把手机揣回兜里。

“没跑儿了，肯定是想解除委托了。”二宫摘下包在头上的毛巾擦了把脸，一屁股坐在大野旁边。

“也不见得吧，说不定是有什么新情报呢。”大野显然还没放弃按兵不动的卖药组织的猜想。

“能有什么新情报，都跟了这么久了，哪怕有一丁点儿看着可疑的地方也成啊。不过解除了委托也好，”二宫顺势打了个哈欠，“终于不用再起的比小学生还早了。”

可惜二宫未能如愿。

第二天两人来到川畑家时，川畑太太的脸色比第一次还严峻。

“我知道这么说有些不负责任，不过还是希望二位尽一切可能加快调查的进度。”

大野本来都做好被炒的准备了，听川畑太太这么说又有点糊涂，“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这样的，”川畑太太好像稍微犹豫了一下，“昨天绘里的班主任来电话说，绘里在班上给好多同学发钱，为了让他们……不再说她是被她爸扔下的。”

大野一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旁边的二宫也是一副咬着下唇不打算接话的样子。

“由于数额并不小，班主任问我为什么绘里会带着这么多钱上学，我就只好先说成是为了交课外班的学费才提前让她带在身上的。我猜老师也找绘里谈过了，希望二位无论如何能在校方注意到之前查清这件事。”

“……您问过您女儿吗？”

川畑轻轻叹了口气，“我一问她，她就只会反问爸爸到底为什么不要我了。”

“那……您有什么新的线索吗？或者，您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发生在学校里的？”

“学校里应该是不可能的，绘里的小学从不让陌生人进学校，同学之间更不会发生这种事。我还是觉得……”看川畑太太的表情，大概是没法把犯罪分子这个词说出口，“是外面的人的可能性比较大。玩具也许是绘里自己拿钱买的，但钱一定是从别处来的，希望二位能尽快查清钱的来源。”

从川畑家回到事务所，大野和二宫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川畑太太也真是的……”大野烦躁地一拧炉子，还是没有火，“既然自己都怀疑是跟卖药的有关，干吗不报警啊？”

“又没有证据，警察大概也不会管吧。”二宫抱着沙发靠垫缩在沙发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你说啊，”大野端着两杯茶回到沙发上，“咱都跟了一个月了，根本没见过什么能神不知鬼不觉把钱给绘里的人吧，最多也就是快餐店在门口搞活动送个气球什么的，怎么塞钱？”

“说不定气球里面贴着金箔？然后绘里再拿去卖？”

大野瞪了一眼明显没在认真想的二宫，自己又琢磨起来，“没见绘里去过银行或者ATM机，川畑太太也说没给绘里办过银行卡，那就当是现金交易吧，如果想把一笔数额不小的现金偷偷塞给一个小学生，怎么做才不引人注意？”

“卷成一卷，塞到饮料瓶里？”

“唔，好方法，”大野喝了口茶，“如果绘里不是只喝自己带的水壶的话。”

“那就装在信封里，假装是远方的小伙伴寄来的信。”

“邮差又不会满大街追着你送信——”

——等等，信封？

大野脑子里好像忽然闪过了什么，是啊，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周期性活动，完全不让人起疑，专门针对小学生，还就在家长眼皮底下——

“熊熊！”

大野花了一番功夫才跟二宫解释清楚一个月前自己提早出门去遛狗时碰到的事。想来想去确实觉得糖果店的员工很可疑，那些玩偶们发给小孩子的装着优惠券的信封，从外面完全看不出里面是什么，大小也正合适，很有可能装的就是现金。当然如果这真的是工作报酬，那小孩子如何把药发出去又要另说了。不，也说不定信封里装的就是药呢？药和钱一起，这倒是也有可能。总之很可疑。

大野和二宫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先不要跟川畑太太汇报比较好，如果能确定糖果店的店员们确实在有目的的跟小学生们接触再汇报也不迟。所以接下来的那个周日，俩人特地推掉了溜黑背的委托，起了个大早，悄悄混进了公园的人群里。

糖果店的店员们果然已经摆好了宣传摊位，除了两个穿着正常工作服的女店员以外一共有五只玩偶，其中也包括上次被绘里叫做“熊熊”的那只兔子。当然大野只听过这一只的名字，不知道是不是其他几只也都被起了这么奇葩的代号。

周围已经有不少小孩子了，两只玩偶在发新泡泡糖的试吃样品，一只在发传单，还有两只在发的就是作为重点怀疑对象的装有优惠券的信封，一只是狗，另一只就是“熊熊”。

大野密切关注着拿到信封的小学生们有没有谁当场打开，想知道里面到底是不是优惠券，可惜小孩子们不是欢天喜地地收起来了就是打开看了一眼就交给了大人，完全看不清信封里面。

“喂，看，”二宫拍拍大野的胳膊，“绘里也来了。”

还真是。绘里一来就加入到了认识的小姑娘里面，川畑太太则像上次一样自己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没过一会儿，正在发优惠券的“熊熊”就往绘里的方向移动了。

大野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拍拍二宫告诉他那个就是“熊熊”。

“哪个？发泡泡糖的那个？”

“不是不是，绘里旁边那个，发信封的，看看看马上就要过去了——”

“你说兔子？”

“对对那个就是熊熊，别出声不然川畑太太该——”

“——你有病吧？”

二宫一脸你该吃药了吧的表情看着大野，可大野已经来不及解释这个名字的渊源了，只好打手势让二宫噤声好好盯着看。

只见“熊熊”果然从围裙里掏出了信封交给了绘里。

大野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可绘里并没有当场打开，只是很开心地叫着“谢谢熊熊！”就又跑去滑梯那边了。

“怎么办？要去找川畑把信封要过来看看吗？”

“……不，先别，”大野还不想就这么告诉川畑太太，要真是普通的优惠券也太傻了，“待会儿我们悄悄跟着这些玩偶吧。”

“唔。跟完小学生又来跟玩偶。你是不是跟踪上瘾了。”

“别闹。万一他们真是卖药的，总要接头吧？或者说不定不是所有店员都是一伙的，只有发信封的是呢？”

“这倒是有可能。……不等等，你还没给我解释清楚到底哪只是熊呢。”

后来大野边跟二宫说明了绘里奇特的命名方式边注意着其他拿到了信封的小孩子，可惜没有一个人把信封里的东西抽出来过。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糖果店的店员们准备收摊儿了，大野和二宫也悄悄跟在了玩偶们后面走回了糖果店。

走到后门附近时，负责抱着传单的“熊熊”跟其他人说要先抽根烟再回去，便把传单交给了前面的狗，自己闪进了旁边的小巷里。

“这是机会啊！”大野激动地压低了嗓门扯扯二宫的袖子，“快，快，你手机像素高，待会儿把他拍下来！”

“拍下来有什么用，根本还不知道人家到底有没有问题呢好吗。”二宫被大野拽着也跟进了巷子里，偷偷藏在废弃的门板后面。

“熊熊”掏出了烟盒，看起来是真准备抽烟，并不是要跟谁联络。在他拿下头套的那一刻，大野都不禁屏住了呼吸，随即又想我又不认识我紧张个什么。

兔子头套的下面，是一张40多岁中年男人的脸。有点发福，不戴眼镜，眼角向下撇，看起来很疲惫。大野一边思索着这到底算不算是长得像犯罪分子的一张脸，一边想叫二宫拿手机好歹先拍下来，刚一伸手却被二宫拽出了巷子。

“那才不是什么卖药的……”大野不解地转向二宫，这才发现二宫的手在抖。

“……那是她爸。”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