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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から電話とかが掛かって来たんだよこの人が。辞めたい辞めたいっ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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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isode 3/6 - 夏天·酒疯·我的2号笔 -



“我接到过哟。那家伙打来的。”

 

不久前才戴上有点愣的近视镜的家伙刚说完,对面已经成为修路工的青年立刻夸张地大叫“哈!?大野桑主动给你打电话?”随后立刻转向自己“好过分啊大野桑,我给你打电话明明就一次都没接过!”

大野只好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一边笑着糊弄过去一边在心里回想着二宫说的是哪一次。

没想到当事人并没打算就此打住。“我才不想接到好吗,大晚上的都要睡了,突然听见楼下烟店的老婆婆说有我的电话,我还想说谁啊这么晚了,结果是这家伙喝的烂醉——”

 

完蛋。

 

闷热的夏夜大野忽然从头到脚打了个寒颤。他知道二宫说的是哪一次了。

在大野心里这种摆明了属于黑历史的莫名其妙的记忆是绝不应该出现在好不容易又凑在一起的只属于四个人的伪同窗会上的。同窗会难道不应该是喝喝酒唠唠家常就好吗!干吗接人老底儿啊漫画家了不起吗!

“——那边乱七八糟的什么也听不清,我都想挂了突然听这人拔高嗓子来了一句——”

刻意的停顿,紧张的屏息。

 

随后便是捏着嗓子试图模仿醉鬼的高音——

“Nino,爱你哟——!!!”

 

桌子对面的两人立刻笑作一团,那个刚刚吹嘘着自己可能要去纽约出差的时候明明一脸精英相的推销员已经笑的气儿都快上不来了,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还不忘一会儿拍拍桌子一会儿指指自己。旁边另一个刚才还在抱怨自己不接电话的现在已经笑的快滑到桌子底下去了。

大野被这两人笑的快要撒手人寰的样子也逗笑了,顺便摸摸鼻子试图掩盖自己不知道有没有暴露出来的紧张。左手边只隔了两个拳头距离的罪魁祸首还在继续——

“……紧接着竟然又说什么Nino我有个朋友是你的忠实读者你跟他说两句吧,开什么玩笑我也就画过两本少儿漫画,哪个忠实读者会在半夜跟这种人喝到烂醉啊!”

“是真的啊。”大野笑着辩解,“真的,虽然那家伙确实不像会看少儿漫画的样子。”

大野指的是跟自己在同一家夜总会上班的领班。要不是一次偶然在休息室看到那家伙捧着本稻草人的漫画在看,自己打死也不会相信这人还能跟少儿漫画扯上关系。自从知道了喜欢的作者是自己的旧识,同事就一直不停地缠着自己让给介绍介绍认识认识。那天晚上自己也是喝大了,这才有了那通要了命的电话。

大野平时是不太习惯在下班之后去喝酒的,毕竟有时候下了班就已经是后半夜了,对大野来说还是速速回家补眠最实在。不过那天是个例外。

那天他见到了那个女人。

 

上一次见到那个女人还是在几年前的夏天,那时他还没放弃油画,推销员还没放弃小说,修路工也还没放弃吉他。四个穷的只剩梦想了的青年叼着透支的生活费买来的冰棍儿去看商店街的祭典。

当台上的演员把乐器弹出放屁一样的声音时他乐得不行,顺便捅捅旁边的二宫想说这个我也会不信我给你学,一捅出去才发现旁边早没人了。

大野一边探头探脑地到处找一边心想这家伙是去解决个人问题了么为什么不叫自己一声明明自己也有点想去来着,忽然就在稍稍远离观众群的小巷里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和一个被他按在墙上啃的女人。

 

巷子里光线很暗,台上很吵,人群很乱。能分辨出那是两个人形就已经很不错了,但大野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二宫。

大野后来回想起当时自己心里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晦涩情绪,绝不亚于看到自己以为卖出去了的画的典当收据时的心情。

 

后来大野旁敲侧击地问过二宫那个女人的事,结果对方很是不在意地坦诚相告是“以前的助手。”

然后又补上一句“在一起过。”

 

所以那天大野在夜总会里当班的时候看到那女人进来顿时一愣,心提到嗓子眼儿,紧接着看到跟在后面进来的男人并不是那个熟悉的寸头之后得救了一般地舒了口气。

——不等等我为什么要舒口气。

 

那天晚上同事再次发出邀约时他没犹豫多久就答应了。大野的哲学就是想不明白的事喝上一通睡上一觉就都散了。谁知道同事竟然趁自己喝的神志不清了的时候发起攻击,大野是一丁点儿也不记得那天晚上自己都说了什么,反倒是第二天上班同事拍着自己肩膀感慨着好哥们儿够义气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很,听同事复述一遍才知道原来自己干出过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儿,差点没被自己吓得腿一软跪在凳子上。

赶紧掏出手机,在那之后二宫既没打来电话也没发来短信,他想二宫应该只把这当做是单纯的撒酒疯吧,就客客气气的发过去一条昨天喝大了不记得自己说什么了实在抱歉,于是对方也客客气气的回了一条没事没事。

这件事就这么客客气气的结束了。

客客气气的。就像现在客客气气的坐在自己旁边的人。

 

等大野神游回来话题也早就跑偏了,喝的已经开始上脸的人半开玩笑地打闹起来,渐渐演变成了赌上男子汉尊严的掰腕子。大野随后也被要求加入了战局,对面的精英撸起袖子跃跃欲试,斜对角的青年哑着嗓子喊着上啊上啊,左边那个脸已经红透了的家伙则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斜靠在墙上盯着自己。

——的手。

大野恍惚地想起以前自己还在画油画时二宫好像就总喜欢盯着自己的手。好看吗?没觉得。要说好看的话,大野觉得还是另一双软软的手指又短短的手比较好看。

坐在小桌前描线的手。

数着玩儿命赚来的钱的手。

胡噜着狗狗脑袋的手。

按在女人肩上的手。

……怎么又绕到这儿来了。

大野有些懊恼地发现自己真是绕不开了,结果一没留神就被来了个大反击,眼看着右手就要贴到桌面上了,情急之下想也不想就用左手把俩人的手又都给掰正了。

“犯规啊哈哈哈哈!犯规啊大野桑!”一直好整以暇地观战的人笑骂着来扯开自己的左胳膊,结果大野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神经突然搭对了还是怎么的,鬼使神差地就顺势拉住了那人的手腕。

 

……于是就变成了两手相扣的有些怪异又暧昧的姿势。

 

大野不动声色地注意着旁边人忽然低下来的笑声和也许不全归功于酒精的红脸,即便手滑到了桌子下面好像也还没有急着松开的意思。

那我也不用着急了。大野一边死命维持着右手不被扳倒,一边死命攥着左手里那只有点细的手腕。没办法我不会两手分开行动嘛,大野这么替自己开脱着。

虽然也不知道是开脱给谁听就是了。

 

后来大野还是输了,右手猛的松了劲儿的同时左手不自觉的也松开了,想再重新握上又觉得理亏,却发现对方好像也并没有急着把已经被攥红了的手抽走。

 

有着一层薄汗的手心。稍显冰凉的指尖。

和自己因为使劲儿太大而有些燥热的指尖就这么触碰在一起。

并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这么简单的触碰着。

 

只是这么触碰着,就足以让自己心如擂鼓了。

 

 

大野觉得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吧,脑子里混沌一片开始走马灯。他想起那个连唯一的电风扇都当掉了的闷热的夏天,想起当初去澡堂子的路上自己被二宫抨击的自由观,想起自己在信上抄给二宫的所谓对生活的认同和妥协。这些年他终于明白了梦想不能当饭吃,但面对着唯一一个还端着这碗饭的人,他又忍不住想什么法国诗人都见鬼去吧,只要你还在,只要你还端着这碗饭,我就在底下帮你接着以防你不小心脱手了给掉下来。

这样当我像现在这样触碰着你的时候,也好像离自己的梦想不那么远。

 

大野好像终于想通了为什么只是手指就能让自己这么难以平静,触碰着二宫的手指的感觉简直就像是摸到了自己曾经最离不开的2#到10#圆头笔。热切的,安心的,离不开的,回不去的,只属于那个夏天的情绪从指尖向四面八方蔓延开来,又好像就这么在另一个夏天里散去了。

 

——然后最细的那根2#笔动了动,勾了勾自己的手指。




Episode 3/6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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