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着这么久的默契，即便是在如此混乱的后台如此突然的相遇，大野也一眼就知道二宫跟自己一样，是为了接近男主角才跑到这里来的。

但反过来说，二宫知不知道就不好说了，毕竟自己胳膊上还挂着个小姑娘呢。再怎么看，比起为了打探情报而来的队长，自己都更像是跟女朋友出来约会不小心被同事撞见的尴尬男人啊。

不过大野并没有深究为什么撞见同事要尴尬得像被捉奸了一样，以及再怎么说正常人的第一反应也不应该是想要抽回胳膊才对。他光顾着注意二宫的反应了，自己发现二宫的那一刻应该是对上了视线的，不，或许二宫早就发现他们了。可二宫之后都没再看过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不暴露身份还是生气了。大野希望是前者，却又打心眼儿里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同样地，大野忘了去深究二宫到底有什么可生气的，光顾着想怎么才能解开误会了。

“我真的不认识那个女的啊……”

“哪个女的？”

坐在船头附近的船长扯着嗓子回过头，大野这才发现不小心把脑子里想的给说出来了。

“码头看门的那个？你不是都见过好几回了吗那个阿婆？”

“不是不是不是，我、我刚刚不是跟您说话，我就是那个……自言自语，自言自语。”

船长面带犹豫地多看了大野两眼，还是忍不住说了，“坐太久中暑了？不行就上舱里歇会儿？”

大野拍着胸脯保证了半天才向船长证明了自己真的没事，转念又觉得自己估计是真坐太久了才会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给说出来。固定好鱼竿抬起手看了眼表，竟然已经在船上坐了23个小时了。天黑的时候还在感叹天黑得真快，可就着船上的探灯在一片漆黑的海上晃悠了没多久，天又一点点亮起来了。

等到终于结束了长达25个小时的海钓走下船时，外面才刚过正午，大野却觉得已经该天黑睡觉了。虽然很想就这么回家一头扎到床上睡他个昏天黑地，可手里拎着的这一大箱鱼却是个问题。自己肯定是吃不完的，不趁着新鲜收拾好了又可惜。忽然想到回家路上正好能路过Mahoro酒吧，大野便想着干脆给松本送过去吧，反正自己现在这一身打扮也确实像是来送水产的渔民，店里也没什么人，应该不会被人想起自己贴着胡子的样子。

推开Mahoro的后门，没走两步便听到大厅里有歌声传来。大野一愣，难道今天改白天营业了？可又没听见夜里那些嘈杂的人声，那这是工作人员在开嗓呢？

要是今天真在营业或者有什么活动自己可就只能拎着鱼打道回府了，猫着腰再走近几步，确实不像是在营业的样子。仔细一听，除了唱歌还有钢琴的声音。

「影を重ねたあの場所のことや。」

影子重叠在一起的那个地方也好

「同じ時を歩きつないできたことや。」

共同走过的时光也罢

「そんな時を全部変えて…」

那些时间，全都变了…

这不就是二宫的声音吗。

大野推开吧台后面的门，跟正在擦杯子的松本抬手打了个招呼，便搁下保温箱靠着吧台坐了下来。

松本这酒吧里放钢琴的台子和池座之间隔了一层紫水晶穿成的帘子，坐在下面也看不真切。当初松本刚装上二宫就说你不会是为了让我来替你赚钱还不用露脸才装上的吧，不过听松本说肯付出场费也就不计较了，偶尔没事就过来唱两嗓子。

但大野确实是第一次听到二宫唱歌。

「歌える様に、届く様に、」

如果能像唱出来的那样传达给你

「君を迎えに行けたらな…」

能够去迎接你的话…

这不像他认识的二宫和也。这不像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二宫和也。他认识的二宫会吐槽，会打别人的脑袋撒气，会想方设法地占小便宜，会在破解不出自我防御系统的入侵途径时不耐烦地抹一把脸，会在变完魔术后得意忘形地嘲笑还没回过神来的其他人，却不会像现在这样坐在钢琴前，哑着嗓子唱着悲伤的情歌。

「優しく笑う君があの時間が空間が。」

温柔地笑着的你、那段时光、那个地方

「泣きたくなるくらい一番大事なものだよ。」

是能够让我哭泣的最重要的东西

「何て言ってた頃は言えなかった。」

想要这样说时却没能说出来

「…どうして言えなかったかな？」

…为什么没能说出口呢？

大野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即便他们已经认识了这么久，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他所认识的二宫和也却还只是一小部分，小到甚至没有旁边这个好歹听过好些次二宫唱歌的酒吧老板要多。

这个新发现不知为何让大野感到很无力，比被二宫目击了他胳膊上挂着个小姑娘还要无力得多。

他甚至忍不住去想这首歌是有女主角的吗。如果真的有的话，二宫给她唱过吗。

二宫当面给女生唱歌的样子一定很帅吧。他肯定会害羞的。说不定耳朵尖都是红的，可还是会故作镇定地在女生面前耍帅。唱完歌再变个魔术，说上两句甜言蜜语，女生一定幸福得都快找不着北了吧。

大野快被周身的无力感淹没了。

一曲终了，二宫没有下来，而是继续在帘子那边断断续续地练起了其他歌的伴奏。大野这才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儿来，赶紧让松本把保温箱里的鱼冻起来。

“那个……”大野盯着松本收拾冰柜的背影，思考着怎么问才不会显得太突兀，“刚才那歌，呃，叫什么？我好像没听过？”

松本终于把鱼都冻好，合上冰柜掸了掸手转向大野。

“《那个负心汉果然是你》。”

“什么？！”

“没什么，”松本换上一抹玩味的笑，“歌名而已，你这么激动干吗？”

“没、不是、我、哪有这样的歌名啊？！”

“Nino是这么告诉我的啊。”

“啊，那个，说到Nino，”大野又压低声音假装不经意地问到，“Nino有，呃，有女朋友了吗？”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松本脸上让人看了心里发毛的笑意更深了，“说起来，我倒是听Nino说leader好像已经有女朋友了呢。怎么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不是！那个真不是！我真不认识那小姑娘，这不正好她手里有假面剧团音乐会的票吗，真的，我到现在连人家名字都没想起来！”

松本看着眼前拼命压低声音还要手舞足蹈地解释的大野实在是被逗的不行，声音都绷不住笑，“不是就不是吧，你急什么？这是怕谁误会了？”

“不是、没有、就……”大野知道自己说不过松本，简直就是被他牵着鼻子往坑里带，不由得涨红了一张黑脸，只能赶紧说点别的转移话题，“啊对了，你还记得上次那个美术馆馆长吧？”

松本点了点头，心说上一个委托才完事儿多久啊这能不记得吗，leader你转移话题的技巧真是有够烂啊。

“听说他那幅画卖了个相当了不得的价格，现在正好也退了，拿着拍卖来的钱改行办赌场去了。”

“是嘛……挺厉害的嘛。——所以呢？你在心虚什么？”

大野臭着一张脸别过头去不再搭理松本，闷头喝起酒来。

松本抱着胳膊看看大野又看看钢琴那边明明什么都听见了还要假装没听见的人，再一次觉得这俩人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