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野又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梦。

「只要勃南森林不移动。」

「只要勃南森林不移动。」

「只要勃南森林不移动，一切便能按计划进行。」

他看见了。那天晚上。

勃南森林移动了。

“据悉，昨晚位于本市北部正在举行假面剧团庆功宴的酒店宴会厅发生了大规模爆炸，作为本次公演道具之一的剧团至宝，15世纪留传至今的西洋剑也已失窃。警方认为该起爆炸是以盗窃为目的，所幸由于消防队员扑救及时，尚未出现死者。据警方调查，犯人事先将炸弹连接至宴会厅舞台上的电路中，由于案发时宴会厅曾一度停电，备用电源一旦启动便会引爆炸弹，当时位于舞台附近的假面剧团团长及另外7名工作人员身受重伤，其中4人至今仍处在昏迷之中……”

芹泽烦躁地关上新闻，重新回到贴着案件相关情报的白板前。虽然记者对外说是由于消防队员扑救及时，其实并不是那样。消防员之所以能及时赶到，全都是因为一通酒店内的公共电话打来的报警电话。本以为只是热心市民的目击情报，实际调查过酒店工作人员的证词才发现不对。

那通电话，是在爆炸前3分钟打来的。

如此想来，只能认为报警电话是犯人打来的。可这就更让人无法理解了，犯人这么做的目的如果是为了使伤亡降到最低，从一开始就别用炸弹不就好了？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不过芹泽打从一开始就觉得，一把剑而已，犯得着把整个会场炸了吗？

好不容易从现场带回来的嫌疑人也奇怪得要命，除了让请律师什么都不说，明明还没有证据能给他定罪呢竟然也不撇清自己，每天光像个大爷一样蹭着看守所的吃吃喝喝，一到问话了就装没听见。

烦躁地抓了抓头，芹泽再次觉得这个案子实在太奇怪了。

有句话说的好，罪犯都喜欢重回现场。

樱井不知道其他同行是怎么想的，至少他知道警察一定是这么相信的。所以他们五个从来不干这种傻事儿。

不过这次不一样。他毕竟还得回来上班。

更何况，他是有任务在身的。

发生爆炸的宴会厅已经被警戒线完全封锁了起来，鉴定科的警察们进进出出，影响酒店生意是当然的，也有不少客人怕爆炸波及到客房区，一大早就退房了。不过只要还有一个客人在，酒店就得正常运转。

“哟，樱井くん。”樱井换好制服回过头，是跟自己倒班的同期，“昨天晚上可真是够呛啊，还好你是白班，连我们不在会议区的都吓得要命啊。”

“会议区的同事呢？”

“都在医院呢。”同期换下制服，开始收拾自己储物柜里的东西，“听说没什么太大的伤，不过烧伤怎么也不是小事，再怎么说也还是太可恶了啊。要偷东西就偷东西，干吗伤人啊。”

樱井默默腹诽偷东西的确实没想伤人，昨天晚上上车之后听相叶说了白鸟的事大家全都傻了，被白鸟摆了一道不说，还把一大活人给丢了。

“那，凶手有线索了吗？”

樱井边对着镜子整理自己的领结边假装不经意地问起这件事，谁知同期忽然兴奋起来了，鬼鬼祟祟地凑到樱井耳朵边上，“这可是独家消息啊，你可别往外说。”

完蛋。樱井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

“听说昨天晚上警察就带走了一重大嫌疑人，现在还跟看守所里关着呢。虽然那人还没招，不过估计是没跑儿了。你可别到处说啊，这也就警察偷偷漏出来的消息，记者都还不知道呢。”

完蛋。樱井知道这回是真玩儿大了。

松润果然进去了。

前一天晚上爆炸之后，大野当是其他人都撤干净了，虽然出了突发状况也只能先跑再说，结果上了车才发现，松本不在车上。

眼看着警车消防车都赶来了，大野只能叫樱井先开车，结果这仨人在Mahoro守着西洋剑等了一夜也没见另外俩人出现。二宫多半是跟着剧组一起去医院了，何况大野还有些别的在意的事，估计二宫是不会出现了。可松本没道理不回酒吧，即便真是受伤了被抬医院去了也一定会想办法往回联络的。迟迟不出现，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条子带走了。

白天去樱井的酒店传话时已经知道了松本确实栽进去了，好在松本身上应该没什么证据，估计条子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拿他怎么办。只能先委屈松本在看守所里多待两晚，眼下大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确认。

夜里的医院没什么声音，病房早就熄灯了，只剩楼道还亮着惨白的光。值夜班的护士巡视了一圈昨天晚上刚送进来的一个什么剧团的一大堆伤员，看着病房里都没什么异常，就打着哈欠夹着记录表回护士站去了。

大野趁护士背对自己时踮着脚越过走廊，来到稍远一点的一间四人房门前，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

四人病房里三张床都是空的，只有一张床上正躺着背朝门口的病人。借着窗外不知哪里透过来的些微光亮，还能看到扎在病人被子下的手背上的点滴。

大野轻手轻脚地向病床靠近着，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床头柜上的闹钟表针的声音。

忽然，病床上躺着的人一个利落的翻身滚到了床下，隔着病床摆好防御姿势蹲在地上，看着大野的方向。

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已经足够大野掏出手枪。

“为什么？”

大野出声的同时拨下了保险。

枪对面，是慢慢站起身的二宫苍白而震惊的脸。

“为什么伤人，为什么陷害松润，为什么要帮白鸟？”

大野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就好像枪对面的不是已经一起行动了十几年的同伴，而是今天才刚找到的不认识的凶手。

不等二宫出声，大野便仿佛不给对方留余地似的继续说着，“我看见了。昨天晚上。”

事发之前，开了锁准备拿着剑去找相叶的大野忽然觉得有个熟悉的人影晃了过去。虽然漆黑一片，仅凭着夜视镜那点微弱的效果他也能认出那是二宫，因为他已经看了太多遍麦克白，即便身穿英格兰军服帽子上还别着树枝的群众演员有十好几个，他还是能确定那就是二宫。

当时也没太在意，本来二宫就不直接参与这次行动，备用电源又启动在即，大野便忘掉这件事抓紧着去找相叶了。

结果该撤退时他又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人影，躲在宴会厅外面的柱子背后打电话。

原本也是不在意的，直到今天扮作律师去警局打听消息时听一个姓芹泽的刑警说，犯人是提前了3分钟报的警。

大野当时就觉得脑子一懵。

除了二宫，还能有谁呢。

出了警局之后的大野靠着院墙缓了半天才让自己的手不再抖。太阳大的刺眼，他却只觉得浑身都冷。

原来二宫是知道的。

从头到尾都知道。

“说到底，你又是想要得到谁的原谅？舆论的价值观吗？受害者？还是你自己？”

“……大概，是最害怕让他失望的人吧。”

“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干了什么，又想让谁原谅，不过一般这种存在，无论你干了什么都会原谅你的吧？”

“那就试试吧。……证明看看吧，武さん。”

被枪直指着的二宫回想着柱子后面的那通电话，有些绝望地终于明白了白鸟的意思。

最害怕让他失望的人。

从一开始，就没想要相信自己。




TBC